上南下北,现实向破镜重圆。
有背德关系,与现实无关。2026时间线。
前文: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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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已。
但慢慢的,有个假想莫名蚕食了他的思绪。
这已经是他们分开四年以后了,蒲熠星才第一次意识到,他和郭文韬,他们都是逻辑天才,从始至终深谙人心,因此将那一段清淡情史埋藏得足够好,哪怕时至今日,在它已经彻底被终结多年以后,世上依旧没有留下它存在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倘若有一天他们先后百年,这个故事将从此无人知晓,甚至成不了荒唐野史,算不上无名逸闻。
而是彻彻底底,毫无痕迹地消失。那些所有两情相悦的浪漫瞬间,都将成为灰烬散去。
诚然,这就是他们曾经想要的。
遮天蔽日,偷梁换柱,然后风过无痕。
他们也的确都成功了。
可是,伴随着郭文韬的再次出现,究竟又是什么被改变了呢?
那天之后,蒲熠星抽时间致电前女友,问她方不方便让自己过去一趟,说是在曾经的老房子里丢了点东西,没带走。
分手两年,他们之间的联系其实屈指可数,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曾经朝夕相对的两个人,一旦有意退出彼此的视野,也是真的能够做到在人海之中各自浮沉,再不相闻。前女友虽不知道他丢了什么,但表现得很大方,反正她因工作原因需要全国各地乱跑,也一直拖着也没有搬家,便挑了个有空的周末让蒲熠星过去。
“你忘了什么?”甚至为了招待蒲熠星,她还特意精心化了个工作妆,想必是不想在前任面前太随意的缘故,“这么久了,有可能被我不小心扔了。”
“扔了就算了吧,我也只是回来看看而已。”就连蒲熠星自己心里也不太有底。
他径直进卧室,这是个两室一厅,从前他们共住的那个房间现在已经被空置,前女友洒脱得很,想来也不想困囿于回忆,因此屋里多少落着一层薄灰。蒲熠星把床搬开,弯下腰伸手去摸,直到整个人快要钻进床底,才在角落里撕出一张旧便条来。
“……原来真的还在啊。”他的动作顿了顿。
那是张早就泛黄的旧纸页,胶痕已经成了黏糊糊的一道灰渍,毕竟都留在那里四年有余,又或者比那更久了。
“什么东西?”前女友探过来看了一眼,觉得古怪,“好旧了,而且这么脏。”
“我也没想过还留着。”蒲熠星笑笑,随手把那张薄薄的纸片揣进口袋里,倒是浑然不嫌弃的样子。
“干嘛用的?”
“大概……”他想了想,措辞很谨慎,“可以算是个证明?”
“这样啊。”前女友的表情倒也不甚在意。
……只是它证明的又是什么呢?
反正,总归不会是爱情之类的东西。
但蒲熠星依旧讶异于,自己竟然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也是某个杨花浮动的春天里,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北京总是下着漫长的夜雨,因此每次郭文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周身上下都会带着雨水的潮气。
那天晚上他来找他,大概是路上赶得太急,连头发都被淋湿了一小撮,而蒲熠星坦荡至极又心怀鬼胎地收留了他,并没有过问他出现的缘由。
正逢女友有工作安排去了上海,于是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他们同榻而眠,他拥抱他的动作很用力,五指关节绷紧,牢牢牵扯着他胸口的皮肤,像是要把他的心脏一并捏碎似的。
也就是那天事后,郭文韬披衣坐起来,坐在灯下画了这样一颗小小的心,很小,鲜红色的。蒲熠星记得他们还为此吃了不小的亏,夜明明已经很深了,郭文韬却还拉着他翻箱倒柜地寻找红色水笔,偏要把那颗心涂成红色,即使这个举动简直徒劳至极。
“好土,”蒲熠星撑坐在床沿望着他,语带嫌弃,眼睛里却因他难得的幼稚而笑影婆娑,“一点也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
“什么才像我会做出来的,”郭文韬没回头,漫不经心地应着,“包括跟你玩儿地下情吗?”
“……”
于是再多的笑意又都挂不住了。
一直以来,他们有意规避着给这段关系下定义,毕竟谁都知道什么东西注定不容于世。但也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心知肚明它存在的意义,拿红线做借口粉饰着太平。
人会犯错,知错不改则是更错,可是爱有什么错呢,无论该不该,它都只是那么存在着。
郭文韬终于转过身,把那张便利贴粘到了蒲熠星的心口,露出欣赏的表情。蒲熠星却好像被他当胸开了一枪,胸口忽的变得空落落起来,他受不了那阵呼啸而来的穿堂风,急促地把那颗心撕下来,反手按到了床板的背面。
“就藏在这里吧。”他口干舌燥地说。
“不怕被发现?”在他焦躁地重新吻上去之前,郭文韬偏头问。
“发现就发现,”蒲熠星说,“反正又没有写着你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一些孤注一掷的念头,想着如果被发现,就干脆承认好了,承认他和郭文韬藏在阳光背面的那段关系,对不起的人他会一一弥补,为此失去的一切他也会重新挣回,他们何其聪明,倘若敢多进一步,并不是不能换一种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觉得那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选择梦想的人才不惧千万里夜奔,选择爱情的人则愿意接受蛇的痛吻,而他们早就默契十足地选择了安稳且坦荡的人生,为此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失去一个不合时宜的爱人而已,两相权衡,谁都懂孰重孰轻。
隔天起来之后他们甚至还下意识地恢复了老友姿态,两个人知礼守节地各自洗漱,客套了一箩筐才想起来家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于是又望着对方的眼睛不断失笑。
在送郭文韬离开之前,蒲熠星难得倾身吻了吻他的眼睛,这个动作让他们仿佛真正变成了一对脱胎于红尘,困于柴米油盐与日升月落的恋人,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送他下楼,只是透过狭窄的窗格,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四九城重重的烟霾里而已。
当然,那张便利贴在后来的千余个日夜里,并且时至如今也并没有被人发现过,而在那不久之后他们就迎来了夏天,结伴去长沙度过了最后的罗曼期,并且心照不宣地决定从此不再相见。
这种命悬一线的快感隐约消耗着两个人,让他们欲罢不能的同时又过早透支了这段感情本就短暂的寿命。
要知道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人生虽然未必美满,却应该始终向前才是。
但时至今日,蒲熠星总算可以确定自己的确什么都没有忘记。
他没有忘记过另一个人心跳的频率,也没有忘记过他平静如原野之风的呼吸声,过往的一切在他心里生了根,他自以为的放下,事实上只是在年复一年徒劳地斩草罢了。
能到来年深春,莫不是风吹又生。
为了感谢前女友接受自己的叨扰,蒲熠星还特意请女生吃了一顿饭,席间两个人没话找话,客套至极地过问了对方的现状。
你问一句最近好不好,我答一句最近还不错,余下那些事业还算稳定,感情暂时没有新动向,那你要抓紧,谢谢啊你也是之类的,泰半也都是废话。
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最后反倒是前女友忍不住撇了撇嘴,说蒲熠星你是不是觉得很尴尬,不然我们还是早点吃了散了吧。
这下蒲熠星是真的尴尬了,他们毕竟是曾经无话不谈又裸裎相对的最亲密关系,还差一点共同迈入婚姻的围城,但久违再见,反倒疏离得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了,那段关系的结束真正斩断了两个人之间的维系,让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从此不再握着特殊号码牌,并且,其实也没有谁觉得很可惜。
“没话说的话也不必强求的,”前女友喝了一口茶,老神在在地说,“分手之后我们的交际圈差了很多,又没有什么余情未了的想法,淡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蒲熠星朝她笑笑,忍不住做了个举杯致意的动作:“你比我想得开。”
“不会吧不会吧,”这下前女友反倒有些花容失色了,“你不会真对我余情未了吧,我可不吃回头草的啊!”
但事实上,蒲熠星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女孩子再见的那一刻,他看着眼前的她,所见的全是她的如今,并没有哪一瞬回忆过他们共度的那些岁月,即使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明明也拥有为数不少浪漫与快乐的时刻。
可是不久之前,当郭文韬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他明明也曾看到柏林墙轰然倒塌,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竟然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意义上接壤,就如同当年骨肉分离的东柏林和西柏林。
《春风一刀》的下一期录制被安排在京郊的一栋庄园别墅里,要做暴风雪山庄模式。
齐思钧和周峻纬很给面子地来做了一期飞行嘉宾,甚至把出场费折扣一并打到最低,让节目组大呼血赚。要知道按他俩如今这个咖位,打哪儿过不是血雨腥风一阵的,更不要说两个人凑在一起了,简直是白送话题度。
在群里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蒲熠星还连连惊叹,恨不得隔着网线叩首感谢二位好哥哥好弟弟赏脸,说看来我的面子的确不算小云云。但齐思钧颇记旧仇,冷笑着说那谁有文韬给你面子啊,社畜如斯还能给你当常驻呢,小弟甘拜下风。
久不在群里发言的郭文韬探头探脑地冒出来,说“哈哈”,气得唯粉头子石凯弟弟呜呜呜地哭,只恨自己最近演出太忙,始终无法抽空和爱豆见上一面。
但不见也好,只要往事永远保持着记忆里的样子,就能永远美丽。因此蒲熠星有时候也羡慕,觉得他反倒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幸运的那一个。
录制当天一早,节目组安排了大巴接人,两天一夜的节目流程他们之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蒲熠星轻车熟路,只背了个很小的行李箱,不过等到上车时,放眼望去已经只剩了郭文韬身边的一个空位,后者还扯着哈欠,一副困得不轻的样子。
周围响起七零八落的问好声,他一一应了,迟疑了只不过一瞬,便神色如常地走到郭文韬身边坐下:“没睡醒?”
“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郭文韬比了个手势,“没想到多读了两年书,回来还是要做狗。”
“这么忙还来上节目,又有人要怨你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郭文韬笑笑,倒是看不出什么更多的情绪来:“我自己觉得值得就可以了。”
蒲熠星愣了愣,莫名又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开始那段隐秘关系的时候,第一个风月缱绻的夜晚。
那天他深陷在一场迷梦里,于是所有动作都缓慢得仿佛泡进了深海,诚然郭文韬也没有比他好多少,明明痛得厉害,连俊秀的眉头都深攒了起来,但等到蒲熠星问他后不后悔,他却也只是摇摇头,咬着牙说:“我觉得值得就可以。”
他们都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了,但每个大汗淋漓的拥抱都那样生疏又小心翼翼,胸膛碰撞到一起的时候,肋骨会把彼此硌得发疼,用每一个鲜明的触感警醒着彼此。
也正因如此,那段记忆早已不能被称为记忆,那是被雕刻在骨头上的纹路和花朵,比本能更深,比下意识更加下意识。以至于时隔多年,当他坐在郭文韬身边,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时,掌心依然会不自觉地沁出细密的湿汗来。
可惜,郭文韬对他内心的煎熬似乎还是浑然不知的样子。
“而且,为什么要说‘有人要怨我不爱惜身体’?”他只是把一个哈欠扯完,眼睛里攒着一点儿水光,坦坦荡荡地望过来。
“有人是指谁,”连声音都有几分促狭,“难道是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