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都爱。

【策舟】行香子

   

●弃权声明:角色属于酒卿老师,OOC属于我。

●一点帝后流水账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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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辉殿檐外新栽了一陇九里香,临到四月里,生得郁叶扶疏,漫枝碧透,已很是繁茂。

  只是,偏生连零星花开都没能给人见着。

  这花是年前萧驰野特意嘱咐手下人从茨州挪来的,他本就嫌冬日的红梅覆雪风光颇短,供不得兰舟四时赏味,故此才有了这番折腾,如今辛苦挪来的花却迟迟不开,叫丁桃都咬着笔杆直发愁——这岂非辜负了主子对皇上一片心意么?

  他捏着那小本儿记得分明,九里香的花期原本颇长,能从四月直开到八月去,可眼下四月芳菲都要凋尽了,谁知道这花究竟闹了什么脾气,偏就憋着没个动静,像是在嫌宫里的金贵日子过得,败了自己一身野性似的。

  

  沈泽川下朝回来,瞧见丁桃拽着厉熊,急得跟条小狗似的,正在廊下绕来绕去地咬尾巴。

  “怎么就不开呢?”他愁眉苦脸地指点,“要我说,还是得怪阒都的气候,不如咱们茨州养人!”

  “就是!不如茨州!”厉熊忙着吃糖,口齿不清地应和。

  几个宫娥躲在廊柱后边偷偷摸摸捂嘴笑,瞧见皇帝回来,纷纷俯身要行礼,沈泽川摆手免了,才想起这茬事,也端详起那丛九里香来:“怪了,倒是真没开呢。”

  他记得早先还在中博时,这花就长得很是肆意,栽在府上天生地养,时候一到,哪用人操心,忽如一夜便要满庭流芳。如今到了宫里,本应养得愈发娇贵才是,宫人们怠慢谁都不敢怠慢乾钧王的吩咐,看顾起来只会更往精细里去,但凡这花解语,也早该以一树清芬为报了。

  莫不成,真是阒都这地儿比不得茨州端养风物的缘故?

  “哇,皇上您可千万别气,”萧驰野不在,丁桃也不怎么怕皇帝,回头皱起脸便告状,“不然让主子知道,可就要更气啦!”

  “这有什么好气的,不开便不开,催也催不来,”沈泽川只问,“策安呢,又去枫山校场了?”

  “对的对的,主子临去前还吩咐了,”丁桃哗啦啦翻着自己的小本本,“若您问起来,那便答是老规矩,能在宫门落钥之前赶回来。”

  隔日是休沐,沈泽川转念一想,枫山那温泉院子空了也有些时日了。

  “这回不等了,”他把手头折扇一拢,“走,带上厉熊,咱们上山捉人去。”

  

  朝内朝外,近日的头等大事莫过于裁军。

  天下安定的时日已不算短,大靖朝不比前朝受世家所困,要闲养蛀虫,四境内商路通达,国库充盈,钱是不再缺,但也经不起军费无底洞似的烧。眼下不在战时,裁军是一定要裁的,至于怎么个裁法,裁又要裁哪些,沈泽川本不操这个心,枕边睡着狼王,自然有人打点,但饶是如此,兵部和户部的折子也跟雪片似的往宫里飘,忙得皇帝都歇不了几口气。

  乾钧王封号“乾钧”,手里捏着半个天下便是人尽皆知的事,沈泽川理政,放了权由他掌兵,萧驰野自有自己的主意,谁也讲不听,任凭帝王在前朝同大臣们扯皮,他却拎着经由离北军匠改良过好几轮的新型火铳,躲懒似的窝在枫山练兵。

  满朝文武心里都直犯嘀咕,二爷素日里解语,怎么偏在这事儿上不与皇上分忧呢?

  皇帝却执着小竹扇,在丹陛之下掩住唇边一缕笑,再看底下吵成喷壶的兵、户两部大人们,都宽容地觉得可亲可爱起来。

  淳圣年的朝堂肃穆惯了,吵一吵倒也热闹,总归只能是吵一吵,若要论拿主意的那个人……

  裁军在即,兵不贵多了,便定要贵在精,这批新训出来的将才来日若被编到离北、中博和启东营下,便能层层构建起一支成熟的火铳军,成为大靖一击必杀的锐器和坚不可摧的防线。

  当年是谁言之凿凿,要把他始终高捧在明堂之上,此后经年,竟真的从未曾背诺。

  到底还是贴心呢,萧策安。

  

  御驾亲临枫山,这回谁也没惊动。

  风踏霜衣便养在校场里,好久没跟主人见,甩着蹄要往人跟前凑,猛倒是早就发现了他,奈何兰舟今日没戴臂缚,海东青只能跟在他身后不断盘旋,倒比护主更要殷勤。

  沈泽川久坐高殿,至如今跑马依旧不太跑得直,先沿着校场走了一圈,见着了人,同萧驰野的眼神远远一碰,便勒起缰绳要往温泉别院去。

  “您也不去跟主子说句话呀?”丁桃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回家等。”沈泽川扬鞭催着风踏霜衣,远远留了一句,“不用伺候,你和厉熊自己玩去。”

  萧驰野约摸隔了一个时辰后才到院里,顺便把玩疯了的丁桃给拎了回来。骨津近日当差去了,不在他跟前,收拾这毛孩子还得二爷亲自上手。

  “兰舟让你们自己去玩,你就听了,”他提着丁桃后颈,声音里似乎真有几分愠意,“我的话如今不管用了?”

  “主、主子!”丁桃吓得一哆嗦,连连告饶,“我错啦!可是皇上……”

  “还知道叫我一声主子,就先上上规矩,兰舟在,你才在。”萧驰野把他甩到廊下,指尖一抬,“站好,再有下回,自己找晨阳领鞭子去。”

  丁桃蔫头蔫脑地应了,厉熊还跟在他身后,想办法要从他腰封里摸他攒的糖吃。

  萧驰野净了手,蹬了靴,进屋时踩在氍毹上没声音,沈泽川等他等得久,正东倒西歪地倚在软几上捏了本话本在看,却好似额头长了眼睛,拢住折扇轻笑起来:“回得好迟啊阿野,是被外头哪朵野花绊住了脚程呢?”

  萧驰野含笑的声音转瞬便近了:“这都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兰舟。”

  “老实交待罢,”沈泽川的眼眸勾起来个弧,那折扇往萧驰野胸口虚虚一抵,抵住他倾身覆上来的怀抱,“我爱干净,榻上可沾不得旁人的脂粉香。”

  “还是颗花骨朵,哪里就值得这般醋了,”萧驰野顺着扇柄往下压,附在沈泽川耳边低声道,“方才大哥来了封信,收信耽搁了些时辰,说是大嫂生了,这回是个千金。”

  兰舟倏地一愣,这下直起身来:“真的?”

  陆亦栀有了第二个孩子,产期正是这几日,他倒是给忙忘了,萧洵月余前便已经回了离北,这回萧驰野安排骨津随他去,世子年纪大些了,不能总跟丁桃和厉熊混在一块儿瞎玩。

  “挺结实的小姑娘,听说长得像大哥,单名是个‘簌’字,风吹草野的声音,大嫂取的。”

  “鸿雁山下的水草正丰茂,倒是是个应景的好名字。”

  “可不是,晃眼都四月里了,”萧驰野挨上软几同兰舟挤到一块儿,把他往自己怀里捎,“丁桃方才还同我抱怨,说宫里新栽的九里香迟迟不开,等忙过了这几日,二爷带你回茨州一趟,咱们赏花去。”

  “不回离北么?”沈泽川伏在他肩头,得了倚靠,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顺路把洵儿接回来,也邀大嫂和小簌儿进都玩一玩。”

  “阒都连茨州的九里香都养不好,自然也养不来离北的水草。”萧驰野拿骨扳指温存地蹭他面颊,意有所指,“簌儿不上阒都,来日或能承袭大哥的衣钵。”

  沈泽川手里的扇子点了点,懂他意思,忍不住叹道:“……女孩子家,总归是累了些。”

  “她是萧家的后人,也是洵儿的手足,这点本事总要有的。左不过,来日再叫大帅提携几分就是了。”

  话说着说着,吻就落了下来,兰舟像是荡在波心里,要仰头去承接这份体贴与怜爱。他在萧驰野怀里的时候总是这样,只消一个亲吻便能化作轻软的柳棉,策安要将怀抱锁得紧些,更紧些,又或是索性打湿他,才能免得那忽来的风将他带走。

  窗外传来海东青扑翅的声音,猛停在了窗沿,萧驰野自浓郁起来的爱欲里分了神,抬头望一眼天色。他是趁手下人放饭才能得空回来偷个香,下午公务没忙完,这会儿又要回校场去了。

  “你再歇会儿,我晚些时候回来,今夜不回宫里了。”说罢意犹未尽地啃了啃兰舟的后颈,欲把前夜未消的爱痕咬得更深了些,“别老惯着丁桃,我把他留给你,不是让你放他跑马去玩儿的。”

  “知道了。”沈泽川头一歪,避开他胡作非为的唇舌,把话本重又捏了起来,闲闲道,“二爷好走。”

  他今日戴的是个玛瑙坠子,红盈盈地垂在耳间,没什么陛下威严,此时眉目一垂,活色生香,倒像个被锁进绣楼的美人,只能浮生偷闲,苦等着夫君来幸。

  兰舟嘴上说着慢走,萧驰野便又不太想走了。

  二爷没给野花绊住的步子,险些要让这朵娇养起来赏不腻的家花绊了去。

  

  这座温泉院子还是淳圣元年改建的,说是院子,不过小小两进,专给皇帝和王爷偷欢用。因此萧驰野不在,等泉里水汽漫起来,热虽不热,却又突然静了下来。

  午间无事,沈泽川多躺了会儿才起身,他身上犯懒,喊丁桃温了盏酒过来,自己一个人坐在廊下吹风,四五月山林间,吹的是从东边来的浩瀚松风,远处天川一线,隐隐能见阒都的宫阙重重。

  那朱墙,那明瓦,脚底的河山,心中的社稷,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

  淳圣帝向来不亲近内监,身边更没留个近侍,松月走了,费盛要替他守端州,萧驰野把丁桃给他用,也不过只是用一用。丁桃不怕他,否则也不能听了他的吩咐自顾自去校场里跑马玩,却也知道自己没法真的同他亲近,因而时常又觉得,皇上瞧着还挺寂寞的。

  “你说皇上在想什么呢?”他挨了萧驰野一顿训,不敢再乱来,只和厉熊躲在院子里,无聊到小声去数天上忽远忽近的云,这朵像棉花,那朵像糖糕。

  厉熊不假思索:“想吃糖!”

  “不对,”丁桃说,“我猜皇上一定在想咱们主子。”

  厉熊又砸吧砸吧嘴:“嗯!每天都想!”

  只要能吃饱,他总是活得最洒脱的那一个,洛山也好,阒都也好,都不过是那么宽一片天;曾经的雷惊蛰也好,现在的沈泽川也好,都不过是给饭和给糖吃的人。

  丁桃有时候羡慕主子和皇上聪明,有时候又羡慕大熊的傻。

  傻有傻的好,一块糖就能心满意足。

  若是像皇上那样聪明的人,怎么明明天下都是他的了,但坐在风里等着主子回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冷冷清清,仿佛在那些年中博的风雪里一样呢。

  

  许是贪多了那几杯薄酒,沈泽川眠起时头昏脑涨,起不来,索性不起了,薄暮时分晓得是萧驰野回来,也只神色恹恹地翻了个身。

  “阒都果然没甚意思,郎君军务繁忙,叫我好等,”他语调含糊,似嗔似怨,忽又道,“连九里香也不开呢。”

  “哪儿就这么可怜了,”萧驰野俯身摩挲着他的耳坠,把那颗小小的红玛瑙摸得生热,恍若把兰舟的心尖也擒在了指间,“阒都没意思,那兰舟以为,哪里才有意思?”

  兰舟的含情眼里秋水便一荡:“……二郎的枕边膝上,倒是还有闲情些许。”

  是谁的长发飘散了下来,墨溪一般沿着萧驰野膝头蜿蜒流淌下去,他抬手拢了,那发果真就像兰舟一样轻软。

  “九里香不开便不开了,没那么稀罕,”萧驰野哄他,“改明儿等二爷新搭个葡萄架,再扎个秋千供你玩儿。”

  “还是扎给丁桃和厉熊吧,我用不着那个。”

  “说得好听,到时候咱们陛下千万别眼馋。”

  “秋千又有什么稀罕呢,”沈泽川的声音淡下去,眼眸却雾起来,“策安臂膊强健,难道还载不动兰舟么?”

  萧驰野最爱看兰舟这般依恋的神情,明堂上端坐的九五之尊,只在他臂弯里盈盈欲滴,仿佛下一瞬便要陷进潮热的雾里。

  “载不载得动,兰舟且来试试。”

  于是那雾果然漫了起来,他躲过了春潮,夏汛,骤雨,潮头,唯独在这样一场雾里失了路,荡舟的桨丢了,得等人破开云水来救。

  萧驰野会来的。

  濡湿的吻逡巡向下,沿着雪白的颈子,把兰舟拢进去,浸湿了,漫透了,淹没了。

  兰舟。

  兰舟。

  萧驰野的声音响在夜色里。

  是他把沈泽川一步一步推上明堂,也是他伏在枕边吻他眼角眉梢,说要带他回浮生故地。离北的天高阔,中博的风物好,唯有阒都是个樊笼,曾经这里非他梦中乡,可如今,他们都甘愿被锁进这座樊笼。

  晚到的东风拂过,携着哪里一阵暗香隐隐传来。

  沈泽川在水汽朦胧里攀住萧驰野的肩,属于策安的强势和温柔,他都要等同消受。

  

  淳圣帝五更上朝,休沐日也不过五更便醒了。

  只是醒虽醒了,起不起得来身又要两说,帐内又潮又热,汗还未散尽,兰舟的眼睛里蓄着的都是春波,还贪吃,怕昨夜的东西流出来,连坐起来也不肯,叫萧驰野不忍闹他,也不忍催他,索性把人裹成个花卷,囫囵捎回宫去。

  皇帝和王爷不住宫里,清辉殿的宫人们也没敢歇,此刻闻见人声便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内殿的帘子已放了下来,水烧得正热,陛下治国勤勉,连御史都挑不出什么错,也就更没人敢置喙他的休沐日是不是要花在榻上消磨了。

  只是才走到殿前,怀里的花卷又拱了拱,兰舟探出半个头,还是那道春山带露的迷蒙眼神,鼻尖却微微翕动着,哑声道:“好香,是花开了么?”

  萧驰野听得一怔,抬眸望去,却见廊下果然白花烈烈,已挤得枝头沉坠。

  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

  那丛娇生惯养的九里香,连同阒都去而复返的春,竟都姗姗来迟,要氤出满庭的香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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