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都爱。

【飞云系】死童话·趁春天

  

*一个迟来三年的番外,正好关于迟来三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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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云熙的新戏《苦海慈航》即将播出,最近正在跑宣发流程,然而作为最终环节的发布会进行到尾声时,有位记者却忽然抛出一个令满座哗然的问题:

  请问罗老师,您三年前和飞宇合作的那部《棠棣之春》,大约什么时候有望与大家见面呢?

    

  那是个看上去年纪很轻的女性Beta,戴着金丝边眼睛,表情镇静,平平无奇的一张面孔,却让罗云熙莫名觉得有些脸熟。他沉吟片刻,沿着记忆的河床稍加追溯,很快便找到了落点,这才了然地笑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播出时间具体要看片方的安排,不过我自己也很期待这部作品,所以相信不久之后,它一定会顺利跟大家见面的。”

  很公式化的答案,但让它显得不那么公式化的是,在放下麦克风之前,他又向那位女记者遥遥眨了下眼睛,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在A作品的发布场合提到B作品其实是件有些不和时宜的事,好在这并不算什么忌讳,毕竟再怎么着也是堂而皇之挂在他名下的待播剧。只是如果提到的对象是《棠棣之春》,则又要显得稍微特殊一些了。

  这是罗云熙继《明月宴》之后同陈飞宇共演的又一部作品,也是两个人再次以伴侣关系回归大众视线之后的第一次合作,年代剧,大制作,演员表拉下来一溜儿戏骨,板上钉钉的爆款。然而到底是吃亏在题材敏感,哪怕编剧敢写,导演敢拍,上面敢不敢放却不好说,因此几年下来播出时间迟迟未定,凭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一铁律,平白磨成了多少人心头的白月光。事实上,作品积压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罕见,况且这几年来两个人行程未断,存货不少,又相继完成复婚、生子等一系列的人生大事,有那么一两部姗姗来迟的待播剧并不算什么太过遗憾的事情。

  只不过……

  退场前罗云熙忍不住朝那位小记者所在的方位多看了一眼,他并不难回忆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曾见过她的,那是三年前,《棠棣之春》的杀青日曾办过一场粉丝探班会,这姑娘当初或许还是个大学生,很辛苦地拿到了与会名额,眼眶红红地举着他和陈飞宇的双人应援灯牌站在第一排,分杀青蛋糕的时候甚至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原来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三年了啊。

  罗云熙难免有些恍惚起来,想着从业这些年,他和陈飞宇谁不是饰演过数以十记的角色,在戏里戏外丈量和体验过各种不同的人生。

  只是,也总有什么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发布会结束之后他特意回工作室一趟,同经纪人唐心约好了提前敲定接下来的一部分工作。年关在即,每年这个时间段他是必然要休一段春假的,这是自从有小孩之后就养成的习惯,期间搁置一切工作,只同先生和孩子独享半个月左右的亲子时光。

  唐心如今跟他算是合伙人关系,对他的任性作风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先将工作节奏替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例行交接之后反倒是八卦起先前的那场发布会来:“我听说今天现场有人提到《棠棣之春》了?”

  “对,不说我还没察觉呢,竟然都快三年了。”

  “不过也对,它和你现在这部《苦海慈航》的出品方同是济星文化,会被人问起来也正常。”

  “其实是从前的影迷朋友啦,”罗云熙道,“只不过现在长大了,命苦也干了这一行。”

  “那还挺不容易,都三年了诶,”唐心听得啧啧称奇,“比你跟Arthur都对自己的剧更上心。”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罗云熙叹口气,“况且飞宇明明也很急,前段时间还扬言要去济星偷母带呢。”

  原本是无厘头的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唐心竟然听得眼睛一亮:“真的假的,偷到没?”

  “……我开玩笑的!”罗云熙顿时哭笑不得,“心姐你怎么回事啊!”

  “毕竟那是《棠棣之春》,我也想看嘛。”唐心哈哈大笑起来,又问,“对了,你们今年春假准备怎么安排?”

  “还不确定,不过听飞宇说,大概带Libert去伦敦玩吧。”

  “怎么又是伦敦。”

  “故地重游嘛。”

  “我看是旧梦重温吧,甜蜜得哟。”唐心笑着嗔他,又做了个捏鼻子闻不得恋爱酸臭味的手势,“快去快去,少来我这儿现了,放你歇这几天,来年有得是活儿干呢。”

  “这就在想着压榨我了,”罗云熙听她这么说还显得很稀奇,“你难道还缺钱啊?”

  “缺啊,怎么不缺。”

  “那找飞宇划账去,他钱多着呢。”

  唐心顿时露出咦呃的表情,揶揄道:“说好的Omega自立自强的呢?”

  “Omega靠老公,”罗云熙打了个哈哈,“不也天经地义嘛。”

    

  事实上,他隔年的工作安排得并不紧张,眼下虽然已经有三个剧本递过来,但看大纲并没有让他十分属意的,这几年兼顾小孩的缘故,他把接戏的步调放得很缓,饶是唐心已经层层为他把过关,在戏约的选择上依旧慎之又慎,一年最多不过进两个剧组。

  人生走到这个阶段,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真正不顺心的事情了,事业稳定,外物羁绊不多,早已摈弃名利场的沉浮,身边陪伴的都是很多年的旧人,伴侣和亲子关系更是稳定得磐石无转移。偶尔和经纪人讲起这种靠Alpha的玩笑,摆出好一副娇妻姿态,实则唐心知道他经济独立得很,也正因沐浴在如此丰盈的爱意里,才能养出这样的富足和底气。

  离开工作室后,这一年就算正式放假,罗云熙又给留在车上等他的助理小洁和司机每人发了个厚厚的红包,告诉他们今天可以早些回家。小洁自诩金牌助理,好歹没昏头,捧着红包满脸喜气洋洋的也没忘问他:“哥你今天自己去接Libert哦?”

  “毕竟要给他请假嘛,还是得家长出面,”罗云熙大方点头,又朝自己的工作人员们挥手道别,“总之来年见啦。”

  他和陈飞宇的独子Libert今年六岁,第二性别是Alpha,刚刚念小学一年级,在念书这件事上表现得兴致缺缺,曾想方设法逃过一段时日的课。然而Alpha对幼子采取纯然的放养政策,不止一次讲过不想念就不念好了,在家里找双语教师上小课也是一样,小孩大概是叛逆,听到父亲不让他去学校,反倒又变乖了。

  作为一家三口里唯一的Omega,罗云熙并不介入Alpha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从不试图指教陈飞宇作为父亲对小孩的教养准则,只不过他有他的怀柔政策,譬如在请假溜号之类的事情上表现出对小孩无穷的纵容,不惜拿着托关系开来的病假条同老师一本正经地打马虎眼。

  他是公众人物,惯然能将话讲得万分真诚,Libert又窝在他怀里装着神色恹恹,看得年轻的班主任也发愁,忙不迭批下来半个月的假期,完全料不到原本可怜巴巴的小家伙会在走进停车场的瞬间就撒起欢来:“妈妈,我们春假去哪里玩呀?”

  六岁的小孩体重已经不轻了,个头也在不断冒高,罗云熙把他从怀里放下来,转而牵起孩子的手朝车位走去:“去伦敦嘛。”

  “怎么又是伦敦哦,”Libert同唐心有一样的不满,立刻瘪起嘴来学他语气,“好嘛,那我又要做电灯泡啦。”

  罗云熙听得失笑,抬手捏捏他的小脸:“什么电灯泡不电灯泡的,谁教你这么讲的啊。”

  “爸爸呀,”Libert伸出一只手掌,五指抓紧又松开,抓紧又松开,做着闪闪发光的手势,“我是电灯泡,很亮很亮,还关不掉的那种。”

  “别听你爸乱说,”罗云熙觉得他可爱,忍不住蹲下来亲了小孩一口,“Libert是妈妈的小宝贝,才不是什么电灯泡呢。”

    

  小家伙大名叫陈煦然,长得更像父亲,说是缩小版的陈飞宇也不过,因此难免让罗云熙比先生更加宠爱孩子。

  事实上不止是他,家里的所有长辈,包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大伯陈雨昂,谁都逃不过他可爱光波的辐射,红姐甚至会甜甜地叫他小二猪。

  直系亲属里唯有一个陈飞宇秉持着同类相斥的法则对他的撒娇讨宠天然免疫,一大一小两个Alpha,维持着父慈子孝的体面与和睦,情绪稳定得几乎不起什么波澜。有时候罗云熙也头疼他们父子两个似乎不太亲近,但很快又明白这就是Alpha们的相处之道。

  他开车把孩子接回家,一路顺手回复了陈红让他隔天带着Libert回陈宅吃午饭的消息,又同远在成都的父母通过电话,告知他们恐怕要到年后才有机会探访二老,最后才给丈夫发信息,知会他说自己已经提前把Libert接回了家。

  陈飞宇今日有本杂志要拍摄,隔了快一个钟头才见回复,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听唐心姐说,今天的发布会上有人提起《棠棣之春》了?”

  罗云熙:“心姐怎么还给你通风报信呢。”

  陈飞宇:“她让我努努力,争取早日偷到母带。”

  罗云熙:“我让你努努力,争取完成工作早点到家。”

  这下对面倒是秒回:“知道,我也想你了。”

  屏幕上一行小字来得答非所问又云淡风轻,叫罗云熙莫名失笑,想着飞宇的浪漫大约属于家族遗传,他倒并不算很贪图情话的那种人,却总被先生的三言两语拨动心弦。

    

  假期难得,然而Alpha不在家,他只好奢侈地花掉整个下午陪Libert种了一盆小草莓,孩子精力过于旺盛,做完园艺又要喊着做手工,甚至吃晚餐时也不安分,坐在儿童椅上左摇右摆地宣布今年要多坐几趟伦敦之眼。

  “妈妈,我保证,这次爸爸在最高点吻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把眼睛闭紧的!”孩子甚至信誓旦旦地这样宣布。

  罗云熙几乎哭笑不得:“你还是先保证今天早点睡觉吧,陈煦然!”

  但饶是如此,饭后又要听睡前故事,还要甜滋滋地讨吻,等到他真的把小孩哄睡时也已经过了夜间九点,下楼时才发现一楼的小书厅里不知何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那是家里的影音室,平时夫妻俩常在里面看电影,后来有了Libert,也会放小孩爱看的动画片。

  罗云熙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看见陈飞宇果不其然正坐在荧幕前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也不是什么时候到家的。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他问。

  陈飞宇却不应,反倒朝他招手:“熙熙,你过来看。”

  视线投向银幕,罗云熙看见镜头下的自己正满脸尘灰地匍匐在刑台之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三年前的回忆几乎立刻扑面而来,他不免呆了一下:“这是……真是《棠棣之春》啊?”

  陈飞宇眨眨眼睛:“都说我下午去偷母带了。”

  他的手臂扬起来 ,Omega便下意识坐过去,仿佛膝跳反应一样地靠进他的怀抱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光影。

    

  事实上他们很少观看自己参演的作品,连当初促成两个人解开心结的《明月宴》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但时至今日,罗云熙仍然清晰地记得《棠棣之春》这部戏的全部剧情。故事里的两位主角拥有相悖的政治立场,因此并未得善终,他饰演的陆辰喑早早身死在了一场春天的烟雨里,在大半剧情中都作为回忆里的人物而存在,陈飞宇饰演的息烧则在爱人离开的第九年,终于完成对方的遗志之后相随而去。

  那个年代很难有团圆结局,这是他们从拿到剧本的那一刻起就心知肚明的事情,然而杀青当天陈飞宇依然显得异常沉默,正逢整个上海飘着一场渺朦的细雨,他没有带助理,也没有带伞,只沿着车墩的长街一个人来回走了好几遍,是倒春寒的凉夜,罗云熙收工时远远望见他的身影,才发现他连影子都已经被雨染得伶仃不已。

  小洁在一旁忧心忡忡,嗫嚅着问他要不要去给Arthur撑伞,罗云熙同他隔着雨帘遥遥相对,默然良久也只叹了一口气,说随他吧。

  他并非吝啬对Alpha给予多一些的关怀,只是或多或少也能察觉到,他们之前那一场错误的婚姻的确给陈飞宇留下了不轻的后遗症,而这又是必须完全由陈飞宇自己来同自己达成和解的事情了。好在杀青之后不久就是Omega新一个季度的发情期,他们共度了抵死浪漫的五天,这很好地安抚了Alpha焦躁的情绪,那时Libert才三岁,并不懂事,为此还被寄养在陈家好一段时间。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竟然都仿佛前尘一样遥远了。

    

  三年过去,《棠棣之春》的成片早已经剪辑完毕,期间报审过好几次,至今仍卡在后期环节缝缝补补,然而四十集的剧情容量顶天也不过也就一千六百分钟,二十六个小时而已,却已经是一段有始有终的故事,是两个人的一生。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陆辰喑雨中身死的片段,而那时正在另一个城市的息烧对这一切尚且浑然不知,阴雨绵绵和晴光璀璨的景象交替出现,把一对恋人分割在两个世界。任凭悲伤的情绪在这间小小的影音室里弥漫开去,两个人一时间都看得沉默下来。

  直到陈飞宇忽而开口:“熙熙,你还记不记得杀青那天同我说过的话。”

  “哪句?”罗云熙沉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不必难过,讲完了故事我们还要过人生么。”

  他自己同样是体验派的演法,早年也有过难以出戏的困扰,因此对陈飞宇因《棠棣之春》的剧情而生的痛苦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只好用拥抱和唇舌来不断向他证明自己的存在。淋过雨的Alpha更像条湿漉漉的小狗了,杀青当晚两个人同塌而眠时,他在陈飞宇耳边讲过不少昏聩哄人的情话。

  “是啊,过人生,”陈飞宇收紧揽在他肩头的手臂,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僵硬,“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想问,你喜欢这样的人生吗?”

    

  这个问题叫罗云熙一时有些恍惚,他们之间的确曾有过某个最狼狈的误会,虽然最终被爱消解,但横亘与铺陈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些东西始终存在,譬如十二岁的年龄差,譬如情感不对等的那几年。如今的陈飞宇当然是个百分百模范的丈夫,事实上从他们第一次缔结婚姻关系算起的话,至今都要十年了,陈飞宇已经做了好些年父亲,也马上要迈入而立的门槛,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再被称作小Alpha,但他在罗云熙面前却永远留存着十五岁的某部分,也留存着二十岁的某部分,就像某种以爱为名的琥珀。

  “飞宇,”想到这一点,罗云熙牵起唇角,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起来,“你知道今天在发布会上听到记者提起《棠棣之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Omega认真地望着眼前画面闪烁的大银幕,视线却没有聚焦在上面,仿佛不知透过岁月想到了哪里:“她说这是我们三年前合作的作品,我却在想,时间过得好快啊,怎么会就过去三年了。但其实早不止三年,毕竟连Libert都已经六岁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这下目光总算找到落点,温柔地撞进了Alpha的眼睛里:“然后我才发现,跟你在一起之后,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快了起来,后来我们还有了Libert,好像这就是我能想到的生活最好的样子了。”

  遇见陈飞宇之前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呢,好像真的已经离他非常遥远了,诚然他未必真的把曾经的苦难当做苦难,但默片般的那些年总归是一寸光阴一寸光阴熬过来的,有首老歌里唱的是“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那么他年过而立才开始真正与自己的青春迎面相遇,会嫌太迟吗,其实他也并不曾有这样的遗憾。

  因此,此时此刻,当时当下,当Alpha问他是否喜欢这样的人生,他给予的回答必然也是:我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人生了。

  

  只是听到他的答案,陈飞宇又一次流露出那种小狗一般的眼神了。这些年他的面相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改变不少,比少年时期更加显得消瘦与英俊,但唯有在心仪的Omega面前,还依旧如当初一般气盛。

  “这样就最好了吗?”捧住罗云熙的脸,他抵住他的鼻尖,“我觉得才没有,往后肯定还会更好的。”

  “有什么是更好的呢,”Omega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那眼神有些促狭,“比如,《棠棣之春》可以马上播出吗?”

  “说到这个,我还没有祝罗老师的新作热播呢。”

  “谢谢飞宇老师,不过我也更期待我们共同的作品嘛。”

  然后真正的吻终于落下来了,他们是恩爱又登对的夫妻,拥有终生标记的羁绊,亲吻时连呼吸频率都几乎一致。

  只是闭上双眼之前,他听见Alpha在耳畔呢喃的低语,是在说:“又快到春天了。”

  罗云熙纤长的眼睫蝴蝶般地颤了颤,思绪不由得也飘远,叹道:“是啊,又快到春天了。”

      

  有个故事应该在春天上演,即使它姗姗来迟。

  而除此之外,春天本也就因为他们留下过许多故事,也为他们留下过许多故事。那对他们彼此而言,本身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季节。

  

  所以要趁着春天好好相爱。

  这才是他们能够始终确定的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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